【犬貓心歸宿】洛心／像極了愛情

文／洛心

兩年前約是這個季節，我家的陽台出現了小偷。

垃圾小偷。

住在二樓的我們，習慣將垃圾小包封好後，暫時放在陽台垃圾桶，結集幾包再丟入社區的垃圾集中處。

連續兩天晚上，丈夫說垃圾似乎被人打開，蒸蛋的容器被拖了出來。

若還是在加拿大，我會舉手說：兇手就是──浣熊（或者喜鵲）！

但是這裡是台灣，我們住在二樓，實在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難道，是那群侵門踏戶的八哥？

第三天，上班時丈夫傳來一張照片。

「喵咪」他說。

照片裡面他捕捉到一條顏色慘淡瘦可見脊椎骨結的貓背影，正半個身子越過欄杆，慢條斯理意思意思做出個逃跑狀。

我跟丈夫都是沒用的軟心人。

為了防止垃圾再被開腸破肚，除了把垃圾包得更好之外，我們從廚房翻出了一個不知道過期沒的鮪魚罐頭（是否再也無法更刻板印象了），把罐頭放在瓷碗裡，置在陽台，希望透過「正向引導」讓貓不再破壞我們的垃圾桶。

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，就這樣呆呆地守著。

隔天，沒見著貓咪，碗空了，留下一點腳印，以及完好如初的垃圾。可見，如貓可教養。為了持續這個好習慣，我上網買了貓罐頭跟貓飼料……為了不讓他翻我的垃圾，我看著那四十八個罐頭，這樣說服自己的。

垃圾安然無恙後，旁邊的花盆倒是遭殃了，看來貓咪自動把花盆當作貓砂，留下了翻攪過的痕跡，以及撥到外頭的沙土。

一開始丈夫還傻傻地去「鏟花圃裡的穢物」，進行一個鏟貓砂的練習。隔了幾天發現土不夠了，這隻貓越蓋越大手大腳，挖出來的土越來越多。我們沒養過貓，完全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慘案，只好求救遛狗姊姊（卡哇依跟大白的保姆，也是我們的救命天使）。

「我跟你說，你們需要一個貓砂盆，他就不會挖你家的花盆了。」

聽起來煞是有道理，在我們還未同意之前，姊姊便出現在我家社區中庭拎著一個接近全新的貓砂盆，還有鋪好的木屑沙。

看著遛狗姊姊的微笑，丈夫狐疑地問：你家有幾隻貓。

遛狗姊姊說：四隻，都是撿來的喲。

我跟丈夫覺得姊姊的微笑後面有陷阱，只是當時太傻。

放了貓砂盆之後，已是十月，天氣轉涼。貓咪不懂那是他新的廁所，我一早拉開窗簾看貓咪是否有來（已經變成我們每天早晨的期待及制約），便看見他安穩地窩在貓砂盆裡睡覺，把自己捲得像個剛出爐的麵包，在木屑砂上面取暖。

我在想大概是那瞬間，那隻睡在貓砂盆裡的笨貓，就走進我的心裡。只是那時，還不知道，貓就是這樣侵門踏戶，把你從狗型人潛移默化成貓的形狀。

貓咪把貓砂盆誤認為窩，該怎麼辦？遛狗姊姊說，那你需要幫他放一個窩，指引他到對的地方睡覺。

聽起來，毫無違和地有邏輯。

但是堅守住最後一絲理智的我們，決定隨便用個紙箱做窩，展現我們真的沒有要養他，只是剛好隨便如此而已。找了紙箱，幫他開了前後窗戶，丟了兩條厚毛毯進去後，我們守株待兔。

隔日，貓很給面子。

在箱子裡露出兩隻腳還有半截尾巴睡得香甜。（箱子太小，貓溢出來了）。

後來，貓在我家陽台正式入住。

像個不太打招呼的室友，偶爾出現，偶爾徹夜不歸。

丈夫開始會等門，雖然他總是不承認。

我在趕稿子，他會這樣說。

但貓不回來的那幾個晚上，我就看著丈夫在落地窗前站著，守到凌晨兩三點。一夜，貓在白日回來，鼻子上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傷痕，像似跟人打了架般，揹著勝利的傷口回家。

「這個要看醫生喔，不然可能會細菌感染死掉。」遛狗姊姊這樣跟我們說。現在回想，幾分真假待議。

貓鼻子上的傷口，劃開了他的血肉，也劃開了丈夫最後一道心防。雖然到現在，他依舊堅持，是我要把貓帶進來。鞏固的堤坊出現了裂縫，情感再也無法隱匿，山洪暴水呼吸之間被（貓毛）淹沒。

說好只是在外頭讓他有個遮風避雨的開始，結局變成了家裡多了一隻貓。這個故事超展開。翻山越嶺，他上了二樓，翻了我們的垃圾，從此不離開。或許，這就是緣分。

每一段美好的相遇（以及孽緣），何不都是如此開始。

是不是，像極了愛情。

●專欄「犬貓心歸宿」：洛心，暢銷作家，作品《小雛菊》改編為影劇《鬥魚》電視劇、電影，另著有《蜃棄樓》、《夏飄雪》、《人之初》等作品。除了寫作之外，也對寵物生命足跡頗有關注與感觸，想分享以「寵物」為主的相關議題，包含照護、旅遊、友善飯店等等。更多內容，敬請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