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派對必備樂器！從美學修身到流行伴奏：古琴

【文房百寶】

朋友發來一張照片問我：「周杰倫大巨蛋演唱會彈的是你那個古琴嗎？」我看完照片後，發現其中周董使用的樂器是「古箏」，其樂器結構與演奏的曲調風格都與古琴不同。然而無論是古箏還是古琴，不只有端莊典雅的形象，長久以來也都能成為伴奏樂器，為群眾創造歡樂與流行！

琴聲的虛與實

「若言琴上有琴聲，放在匣中何不鳴？若言聲在指頭上，何不於君指上聽？」這首蘇東坡的《琴詩》看似趣味幽默，卻有著多重的精神意涵，若是結合陶淵明：「性不解音，而畜素琴一張，弦徽不具，每朋酒之會，則撫而和之，曰：『但識琴中趣，何勞弦上聲！』」似乎就勾勒出文人對於古琴音樂的追求，並非只在於感官聽到的聲音，而是藉由聲音引出的境界與感觸。然而蘇東坡的《琴詩》卻又好似回過頭來提醒喜歡談論玄妙，認為古琴的聲音是形而上的境界與指尖上情懷的人們，不應忽略古琴的演奏技巧與「樂器」的本質。

伴奏樂器還是神器？

明代《神奇秘譜》中有一段稱：「琴之為物，聖人製之，以正心術、導政事、和六氣、調玉燭。實天地之靈器、太古之神物。」似乎已將古琴與其他樂器分開，而獨立出一個超越的境界，在看法上不亞於《孟子》中：「金聲也者，始條理也；玉振之也者，終條理也。」這種賦予鐘磬聲音深層意涵的敘述。

然而在真實的生活中，古琴真的是這樣「不食人間煙火」嗎？明代晚期的屈大均就有詩句：「吳歌楚舞紛鴛鴦。酒伴張琴如綠綺......新聲靡曼娛中腸......為君一彈歡未央。」顯示出古琴在宴會上與江南的輕歌慢舞，也能有著共同歡愉的氣氛。同時代的成鷲：「儒冠采服朝戲舞，大孫鳴琴小擊鼓。」雖然是祝壽上的歌舞，但也能窺見家族其樂融融的氣氛，更甚者還有李健詩句：「翠袖舞霓裳，素手戛瑤琴。」就明顯看出古琴能在古人「開趴」的音樂歌舞當中，擔任伴奏的角色。

元人畫《聽琴圖》。與現在音樂會純欣賞不同，畫中還有許多僮僕為客人準備茶水。圖／故宮典藏資料庫

古琴與文人美學

對於文人來說，古琴最常與文人的「互動」是在於修身，例如《左傳》：「君子之近琴瑟，以儀節也，非以慆心也。」而《禮記》則有：「士無故不撤琴瑟」，說明古琴往往會存在於知識階層的生活空間中，但如此一來，文人就不會讓古琴只是單純實用的器物，而會在琴身上加諸自己的審美觀點。只是古琴作為樂器，必然要遵循物理學上的發聲原理，因此共鳴箱的大小、琴弦的配置就有一定的侷限、無法任意發揮，於是文人便將心思放在局部的外觀變化、琴身的銘文與配件上。

明代古琴「鐵鶴舞」。琴底可見許多鐫刻的琴銘，這張琴使用玉製的琴軫與雁足。圖／永固琴書院收藏，陳淑娟女士提供

樣式與琴銘

古琴的樣式通常有著好聽的名稱，例如「仲尼式」、「伏羲式」、「混沌式」、「蕉葉式」、「落霞式」、「列子式」、「靈機式」...等等，有的類型是寄託於古代聖賢的名號，有的是依照外觀型態，或是其他較為抽象的想像。然而外觀樣式還是不能滿足文人琴家的追求，因此在琴腹（共鳴箱）內會有斲琴者的款，琴底更是會有豐富的文字琴銘，而琴銘中最顯眼的往往就是琴的名字，例如「九霄環佩」、「大聖遺音」、「蒼海龍吟」、「玉玲瓏」、「春雷」等等，此外還有許多題記、詩文、鈐印......這些內容紀錄歷代該琴的擁有者，他們對古琴音樂的看法或是個人的情懷。

這張琴標示泛音位置的琴徽，其材質並非常見的螺鈿而是純金。琴身上的生漆有明顯的斷紋，足見其年代久遠。圖／永固琴書院收藏，陳淑娟女士提供

昂貴的配件

人們在製作樂器時，往往不會使用稀有昂貴的材料，因此真正賦予樂器價值的是製作技術與工藝水準，能依照材料的特性發揮出最優美的音色。古琴選用的木材以桐木、杉木、梓木這類常見的木材為主，即使是老材也不會過於昂貴難求，在琴體完成後所使用的生漆也很容易在市場上購得，然而同樣的材料在不同的斲琴師手下，卻會有截然不同的音色與韻味，使得新制的一床古琴售價，可以從數千台幣到百萬台幣不等。然而即使是百萬等級的新琴，甚至是數千萬的老琴，還是會有收藏家或愛好者希望多增加一點貴氣，因此會將一些木質配件更換成玉、象牙、黃金等等的材質。

古琴的新生

古琴在當代雖然還保有許多古典的面相，但是也隨著網路短片或是影劇需求，而演奏更多現代作曲技巧的音樂。然而隨著傳統文人生活美學的式微，古琴的表現性、娛樂性比重正持續增加，人與琴單純的對話逐漸減少，對於一件能「修身」的樂器來說，自然有可惜之處。如果能在技巧純熟的情況下，藉由操琴感受到自己學問與德行的不足，以此督促自我的精進，才是古琴的新生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