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袋的發明與中世紀歐洲有關？除了收納，它曾是身分與品味的象徵

●本文摘選自馬可孛羅出版之《口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：從功能配件到文化象徵，小小口袋如何裝進性別、權力與身體政治》。👉 前往琅琅書店購買電子書，立即閱讀！

文／漢娜．卡爾森

早期口袋的獨立生活

一部世界服裝史的概論指出，嵌入式口袋是在歐洲裁縫傳統背景下出現的一種怪東西。自古以來，口袋不用於包住、圍住或繫在身體上的披掛式服裝，例如，印度的托蒂（dhoti）或紗麗（sari），也不用於東南亞、非洲和太平洋島嶼各地穿的裹身裙。換句話說，在重視布料自織布機取下後之完整性的文化傳統中，通常不會設計口袋。穿那種衣服的人要嘛攜帶包包、要嘛將多餘的布料摺疊在腰帶上做成臨時的口袋，例如，長及腳踝的藏袍會用一條長飾帶綁在腰際，如此形成的空間就可以收納有用的物品；或是「羅馬竇」（sinus），即托加長袍（toga）裡吊帶狀的褶層——羅馬皇帝奧古斯都曾下令搜索那裡，看有沒有夾帶武器。

在多數文化，以及一大段西方歷史中，人們會將日常所需的工具和零碎小物或多或少安全地塞到衣服周圍，通常是塞進腰帶裡，還是吊在繫於腰帶的袋包或囊袋裡——馬克．吐溫送袋包給騎士，以便將之女性化，並連帶貶低他們，就是這樣的例子。要是吐溫真的回到過去，他的策略會以慘敗作收：中世紀的腰帶和掛袋可是眾人嚮往的配件，是品味與財富的標誌，甚至是性吸引力的指標。誠如「愛神」在一二○○年一本受歡迎的中世紀手冊中提醒他的讀者，試圖博取未來情人青睞的男性追求者，「沒有優雅，什麼都不是。」這位愛神建議盡可能依你的收入穿最好的衣服，但可以在手套或腰帶之類的飾品上大方花錢，而且務必要用一只「絲袋」裝飾一番。

他們真的這樣裝飾了。袋包成為身分地位和虛張聲勢的象徵，而身分地位和虛張聲勢正是貴族的勇士理想所不可或缺。十四、十五世紀有插圖的手稿中，充斥著描繪高貴地主及年輕時髦豪俠的圖像，而這些男士一再炫耀由刺繡絲綢、天鵝絨或細緻皮革精心製成的袋包。有些用浮雕花紋裝飾，有些釘上珠寶。有的狀似囊袋，有的縫在金屬骨架外面，有的可能包含精巧的扣環和內部隔層。固定在圍住腰部或臀部的帶子上，很多袋包內含一道狹縫，可以紮牢並展示匕首。某一本薄伽丘《十日談》（Decameron）插圖版裡的男性人物，就佩戴了插著匕首的袋包（圖2）。事實證明，腰帶和袋包的組合是男裝必不可少的對比：讓束腰外衣在腰部或臀部收緊，更而誇張地表現肩寬。一三四二年，佛羅倫斯史學家喬凡尼．維拉尼（Giovanni Villani）抱怨，這些配件讓男人看起來活似被肚帶勒緊的馬，扣環華麗的腰帶和垂懸擺動的袋包擠壓著突出的大肚腩。

女性也會把袋包繫在腰帶上，但女性佩戴得比較低，大約懸吊在大腿中央，可能在長袍外面或裡面。薄伽丘插畫裡的那位女性就把袋包掛在長袍裡，且掀起長袍刻意展現，顯然有挑逗的意味（圖2）。據中世紀詩人所言，腰帶和袋包的配置具有強大的性吸引力。喬叟（Chaucer）《坎特伯里故事集》（The Canterbury Tales）裡的朝聖者米勒，就很欣賞美女艾莉森的腰帶，描述了腰帶如何纏繞她曼妙的身材，和走路時袋包如何在其兩腿間來回擺動。有好幾百年的光景，如何佩戴你的袋包會因男女的穿著而異，但袋包本身並不屬於哪一種性別。

口袋在中世紀開始使用，但當時仍和衣服分開，且顯然是不起眼的配件。「口袋」（pocket）這個詞是借用法文的「poche」，意思為「小袋子」，中世紀盎格魯─諾曼語的音調比較刺耳，發音如「poke」。再加上表示「小」的字尾「-ette」，它的意義很單純，就是「小袋子」。早期的口袋有林林總總的用途。喬叟的《坎特伯里故事集》記錄，襯裡塗了蠟的口袋是煉金術士必備的器皿。威廉．柯普蘭（William Copland）在他一五五二年寫草本療法的著作中提到，若要「止血止瀉」，可將藥劑包裹在小袋中，繫於「患處」。不過，多數情況下，平常的口袋都是由人隨身攜帶。跟任何袋子一樣，它們可能換手，或落入敵人手中。一五三○年一張大報上，有個懼內的丈夫就深知箇中滋味：他盛氣凌人的妻子把他的口袋和劍奪走，逼他洗衣服。

把口袋固定在衣服裡，以免落入敵人之手，起初並非實用的主意。直至十二世紀，兩性都還穿著寬鬆長袍或束腰外衣。前工業時代，布料本身就是相當昂貴的投資，因此歐洲的裁縫師一如全球各地的同行，盡可能充分利用每一寸布料。當時，布料遠比勞力來得貴。到了十四世紀，裁縫師開始認真實驗比較複雜的工法。講究剪裁的衣服，相對於垂墜的衣服，需要將珍貴的布料裁剪成較小的形狀，再將這些形狀縫合，形成緊密貼合軀幹和四肢輪廓的衣著。那些接縫可能有些部分不會縫合，在格陵蘭島諾斯人墓地出土的一批罕見的中世紀服裝，就可清楚看出這種策略。八件完好如初的衣服中，有四件在前面和側面布料間的接縫處有狹縫（圖3）。這些狹縫都用縫邊針法（overcast stitch）仔細潤飾，確保開口不會散開，且在男性及女性服裝中都看得到。這些位於側面接縫處的小開口高度在臀部附近，便於讓手伸進衣服裡面的袋子。穿衣者可能會把手放在這些開口裡，就像（圖4）這座小塑像一樣：這座雕塑應該是英王愛德華三世（Edward III）的女兒喬安（Joan），置於其父在西敏寺的墓室附近。

就算歐洲裁縫師逐步發展這些編造技法，中世紀的衣著習慣仍不利於將口袋整合進服裝中。製作外套、束腰外衣和罩衫的優質羊毛布料，往往會拆卸、翻面再製，一再重複使用。因為洗衣過程包含在岩石上拍打衣物（有效的肥皂尚未問世），鈕釦之類的拴扣物都被做成可拆裝的立腳扣（shank）以避免損壞。中世紀的裁縫師會周到地避免使用，任何可能不利於重複使用或保養的元素。而這些重複使用和保養的習慣並不失美學和品味。裁縫師會援用鈕釦和領結（用帶子穿過小孔眼）等閉合物品，來製作合身和修飾身材的衣物，但中世紀的服裝仍相對少用飾品，也依然獨尊布料表面的完整性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嵌入式的口袋可能會成為麻煩的附加物。

●本文摘選自馬可孛羅出版之《口袋沒你想得那麼簡單：從功能配件到文化象徵，小小口袋如何裝進性別、權力與身體政治》。👉 前往琅琅書店購買電子書，立即閱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