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旅伴，還是旅「絆」？兩個心態轉變方法化解旅途中的不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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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柚子甜

金門──是旅伴，還是旅「絆」？

你過去和別人旅行的經驗如何？如果有幸遇到相處融洽的人，那真是三生有幸，可以有雙份的膽量探索陌生，用一半的價格入住旅館，一人的餐費就能享受多種飲食。

但是一弄不好，旅伴就成了旅「絆」。年輕時我也曾貪圖節省旅費，在網路徵求度假打工結束後，一起租車在異國公路旅行的旅伴。結果一路下來，每個人對每個人都有滿腹的怨氣，但沒有人有能力離群單飛，彆屈著忍到旅行結束一拍即散，領了行李後就老死不相往來。

類似的旅「絆」事件時有耳聞，也造就了我在經濟和能力都穩定之後，能獨旅就獨旅的習慣──畢竟忍受自己比忍受別人容易，直到認識同樣愛旅行的對象之後，我才重修了這門「旅伴的相處之道」。

旅伴是上班族，平時請假困難，有次好不容易搶到三天假，我們決定衝一趟金門。離島不像外縣市，隨時買張車票就能去，金門來回機票也是一筆數目。在時間少而成本高的情況下，平常旅行追求「慢活」的我，這次自願配合「衝衝衝」的旅伴，他想跑幾個幾點都可以，力求達到金錢和心理上的夠本。

結果那三天兩夜，比想像中風雨飄搖。彼時盛夏，又巧遇颱風環流，豔陽和暴雨輪流清洗島嶼，衣服乾了又濕。加上新環境沒睡好，等到最後一天，身心耐受性已達到極限。搭機返台當日，上午退房後，旅伴說要用最後剩餘時間跑一輪小景點，我同意了。跑完景點拍完照，也到了用餐時間，旅伴提議去吃網路大推的牛肉麵，而體力已經榨乾殆盡的我，則是看上一間文青咖啡廳，想喝杯咖啡好好休息。

於是我們說好，等吃完牛肉麵，就扛著行李去咖啡廳，邊喝咖啡邊候機。結果因為麵店位置不好找，花了不少時間迷路。好不容易坐下來，店家人手不夠，上菜還很慢，味道也沒記憶點，幾番波折後終於離開店面，此時剩不到半小時就要去搭機了，咖啡廳的行程自然泡湯。

第一時間，我心裡有個細碎的聲音在騷動：「為什麼都是我在配合你？」「為什麼都是去你想去的地方，那我呢？」「我累得半死一直在陪你趕行程，結果最後都是吃到你想吃的，犧牲我想去的，為什麼？」

換做是以前的我，一定會直接爆氣，自怨自艾在旁邊演起小劇場。在那個小劇場裡，我熱愛扮演受害者，只要坐穩這個位子，就能氣鼓鼓地聲稱自己好可憐、好委屈、好犧牲，隨之而來就是病態的力量感。對方的罪惡感被勾起了，我就可以索討補償，勒索關愛，或是希望對方慌張，好讓我感受到被在乎。

但長期以來的覺察修行，使我在剛開始燃起這個火苗時，就有意識地抓住它：「真的嗎？你真的想一頭栽進去那個小劇場嗎？你確定要選擇泡進受害者的角色裡，結束這場旅行嗎？」這樣一警醒，我就慢了下來。不是勉強自己消氣，而是如實地問自己：事情真的是這樣嗎？

真的都是我在配合和犧牲嗎？表面上看起來都是他在決定行程，但那是因為我沒有時間做功課，也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，所以旅行前自願全權交給他決定。旅伴並沒有勉強我配合，一路上也不斷問我行程會不會太趕、景點會不會無聊。有些行程也因為我體力不支，他特地提早結束或取消。

再來是「先吃牛肉麵、再去咖啡廳」的安排，也是先經過雙方同意的，因為我們都以為時間足夠。即使最後快趕不上飛機了，旅伴為了不想讓我失望，也主動提議可以騎去咖啡廳，外帶個咖啡、拍拍照也行。是我自己不想這麼趕，才主動放棄。

當如實地看見真相，我就能明白自己不是真的「受害者」。旅伴一直有在為我著想，只是一連串的隨機事件，才導致最後看起來是我被犧牲。

但與此同時，我也沒有忽略自己的情緒。畢竟我真的沒去到期待的地方，加上這幾天日曬雨淋，身心已被磨損到極限，當下只有又累又失落。我可以不扮演「受害者」，但我還是需要接住自己的情緒。

於是我跟旅伴說，沒去到想去的地方我很失望，但這不是你的錯，只是我現在太累太沮喪，需要一點時間安靜。

在嘗試整理自己心情的時候，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最近看的《最後一次相遇，我們只談喜悅》電影，是達賴喇嘛和屠圖主教的對談紀錄片。影片中兩位導師經常提起「把眾生當一體」，不分你我，自然不會有「你有、我沒有」的得失心──既然你我相連，你得到和我得到，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喜悅。

我的修行太淺，從來無法達到這種境界，不過仔細推敲當下的情緒，不正好是我認為旅伴「有玩到」，我「沒玩到」而不公平嗎？如果我能把旅伴當成彼此是一體的，突然就可以跨過那個計較的坎──他有玩到想玩的，吃到想吃的，不代表我損失，我同時也有玩到啊！只是跟我預期的「玩」不一樣而已。

聽起來很荒謬，但那一刻我卻因為這個心法，而真真實實地釋懷了。不滿的情緒完全消失，也不覺得被虧欠，甚至還覺得旅行很圓滿。事後我也好奇地跳脫出來思考，平常修行層次沒多高的我，怎麼有辦法做到這麼困難的轉念，仔細分析後發現，前提還是要滿足兩個元素：

第一：我平常沒有虧待自己，才不會累積「等著被償還」的心態和憤怒。

平常和旅伴相處的時候，雙方都秉持著「有意見就要提出來，沒說就視為同意」的原則，一起旅行更是如此。我們會不斷確認對方的想法，提醒對方有不滿意要馬上表達，不讓自己被虧待。就算要配合對方的行程，也是經過衡量之後，自己願意才答應。

相處時沒有過度隱忍和配合，就不會有太多「舊帳」累積在關係中。衝突發生時，就不需要用力扮演「受害者」來索取償還，因為平常就沒有覺得自己被虧待。

第二：對方平常也有足夠的付出，因此不必用「想開」來騙自己。

我在做心靈工作的時候，很怕案主問我：「如果在一段關係裡感覺不被善待，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想開一點？」

一段關係需要努力去「想開」，很可能是平常相處時，就已經感受不到對方的付出、或付出方式不是我們要的。在這種情況下，「想開」也不會是真的，更多只是找個理由騙自己撐下去──因為「想開」比「離開」簡單多了。

但如果平常對方的付出足夠，方式也是我們需要的，衝突發生時，要「想開」其實容易很多。這次衝突發生後，我能夠很快地轉念成「對方也是自己的一部分」，說穿了不是我的內在修為有多高，而是在平常的互動裡，關係已經累積了大量的資本，才能輕鬆把「對方有玩到，等於我也有玩到」當成轉念的心法，快閃金門的旅行最後不是以悶悶不樂坐收，而是雙方都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。

一起旅行的人，是旅伴，還是旅「絆」？有時候一個巴掌拍不響，修練這門課的時候，慎選一起踏上旅途的人。過程中學著不委屈，就算計畫偶爾不圓滿，內心還是可以很滿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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