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天瑪莎化身音樂說書人,細述音樂人生關鍵的共鳴現場

五月天瑪莎。圖/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五月天瑪莎。圖/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文/瑪莎(貝斯手)

創作第三張專輯《人生海海》的時候,大家只從旁協助阿信創作,比如我們會建議哪邊的和弦或旋律需要改一下,會比較好聽。後來大家之所以都開始寫歌,簡單來講,是因為樂團的創作責任如果只在主唱,而團員大家其實也都有創作能力和音樂上的想法,這樣似乎有些可惜。

怪獸從第四張專輯《時光機》開始就為〈九號球〉作曲,大家都開始寫歌則是在第五張《神的孩子都在跳舞》。我們會在家自己先寫好旋律,歌詞最多就是隨便塞個幾句,但不完整。開會的時候,大家就聽著簡單編曲的demo旋律討論思考。

專輯前期收歌最累的事情,是選出一首大家都覺得很好的曲。我們認為要做流行音樂,曲的旋律才是王道。

#好的作曲勝過一切

以前開會的時候,如果哪一首歌的曲沒有很好,我們會跟阿信說:「這歌如果加上你寫的詞,就沒有問題!」但有次他回我們說:「怎麼可以把所有責任都歸到歌詞上?這樣我寫歌詞會非常吃力。」他曾經很認真地告訴我們:旋律再爛,配一段好詞,它還不見得是一首好歌;可是你有很好很好的旋律,就算配上再爛的詞,它都還有可能是一首好歌。

我後來想想,他講得很有道理。像披頭四或歐美、日韓的流行歌都是這樣子,很多時候因為語言的隔閡,你根本不懂它歌詞在講什麼。可是它有很好聽、很抓耳的曲,就會讓人覺得這是一首好歌。即使旋律簡單到跟兒歌差不多,聽一下就背起來了,但仍舊不影響它的美。

如果說,曲是一個人的骨頭,代表了他的骨架,決定了一個人的高或低、壯或瘦,那麼詞就是肉。有可能這個人骨架很寬,但是肉很少,他看起來還是會挺魁梧的啊。

有了骨頭和肉之後,接下來編曲就是衣服了。如果詞曲本身就很屌,等於這個人已經是模特兒身材,就算穿平價服飾都還是很好看啊!你再花大錢給他穿高檔的衣服,是不是直接走秀等級了?所以,我覺得只要有好的曲,後面所有的程序都能事半功倍,因為它本質上的好壞,就已經決定了這首歌的未來了。

收歌時,一定要先選出很好的曲,再想辦法編曲,才會帶來更多發展的可能性,這是我們大家一致認同的事。即使最後被編成各種奇怪的版本,編曲亂玩一通,大家還是會覺得那首歌好聽,因爲音樂其實很多時候大家都在聽旋律,很少會去聽編曲用了什麼樂器跟音色。畢竟編曲呈現的只是一種整體的感覺,但旋律好不好聽,直覺上大家都能清楚分辨。

圖/高啟舜攝影,木馬文化提供

#我是寫曲很慢的人

相較其他人,我其實是五月天裡面寫曲量比較少的。怪獸跟石頭他們兩個人現在的創作量,有時甚至比阿信還大,專輯至少能收到兩、三首歌,冠佑有靈感的時候也會交出不少很不錯的demo,但我在專輯的貢獻頂多就是一首。在收歌過程中,雖然我交出來的歌不多,但樂團總會顧及一下每個人、均衡創作貢獻,因此我可能就配到了保障名額吧(賊笑)。

比如作《自傳》時,其實我每次開會都沒有交歌。因為那陣子都在忙家家的專輯,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自己要寫什麼。即使最後收了〈你說那C和弦就是〉,實際上也是五年前左右寫好的。會收錄是想呼應前一張《第二人生》的〈T1213121〉,一首講吉他的演奏指法,另一首講和弦。

當初〈T1213121〉也是開玩笑開出來的。我忘記誰先給出一段很簡單的旋律,大家就跟著亂唱,後來問起副歌怎麼辦,我們想那就惡搞到底,照和弦彈出來的音,唱一模一樣的旋律跟指法對位,結果變得超難唱!某個程度上,〈你說C和弦就是〉也是為了這個感覺。他們當時還問我,可不可以拿這首曲來玩看看,我當然回:「好啊,挺好玩的。」

我寫歌量少又慢,對於「什麼是好聽的旋律」這件事想得比別人久。我沒有辦法好好坐在那,一句一句地,這邊換一個音符,那邊換一種句型,慢慢地把歌曲完成。對我來講,寫歌是得硬擠出來的東西,我常常沒有辦法判斷,擠出來的東西是好聽還不好聽,事後總怪心虛的。除非我哼完這句,馬上就能哼出下句,那麼我就會覺得這首曲還不錯。但這就很倚靠一閃即逝的靈感了。

譬如寫〈生存以上生活以下〉的時候,我直覺要寫一首旋律輕鬆、愉快、爽朗的歌,直到後來阿信決定要為這首曲寫上生活掙扎的主題。而〈最重要的小事〉的副歌旋律,則是某次我上通告前在弄頭髮時的靈光乍現,趕緊錄到手機裡,回頭再把它完成。

關於這首歌,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對外講過,就是我在修副歌的時候,一直覺得旋律很像〈野百合也有春天〉。雖然就音符比對上來說其實完全不一樣,但因為曲式跟旋律的走法感覺有點像,所以後來在演唱會的時候,我的確就自己試過把這兩首歌唱在一塊。

〈最重要的小事〉的詞也是阿信後來填的。我那時候沒有特別想要寫情歌,只想著要寫一首簡單直接,大家演奏起來也可以同樣簡單直接的歌。因為那陣子,我們一直花腦筋在想編曲上該如何突破,所以花越來越多的時間在琢磨許多的細節,卻少了爽朗又大塊的東西。所以當大家在編曲時,我也坦白跟團員說要很直接地演奏,貝斯自己也編得相當簡單。

反而〈諾亞方舟〉一開始寫的時候,我其實把它當情歌在寫,結果歌詞卻變成末日道別。你看,真的莫名其妙,我跟阿信一定有什麼地方很不對盤!

書名:《昨天的孩子》
作者:瑪莎
出版社:木馬文化/讀書共和國
出版日期:2022年12月1日

#選歌會上差點被刷掉的〈諾亞方舟〉

關於〈諾亞方舟〉,我是先寫好主歌,因為我很愛那段和弦走法,所以整首歌的和弦從頭到尾除了橋段,我在demo都沒有更改過。寫主歌時我一度卡關,後來偶然又聽到了《英雄本色》的主題曲──張國榮所演唱的〈當年情〉,想起國小三年級看《英雄本色》的時候超感動,就用了主題曲的那種感覺往下去寫。不過當然最後其實和弦完全不一樣,曲式也完全不一樣。

還記得本來在專輯收歌會議上,〈諾亞方舟〉差點要被刷掉──因為投票給那首歌的人不多,所以票數不高。我自己其實也不是太肯定,覺得這首歌真的有優秀到非得收到新專輯不可,所以最後自己也摸摸鼻子認了,「好吧,可能大家不是太喜歡」。但那時候反而艾姐很愛,獨排眾議說:「這一定要收啊!」於是就此翻案說服大家,進入編曲環節(也可能另外一個原因是保障名額條款也不一定,哈哈)。

我們每次收歌,大概會選出十五首左右先進行編曲。如果編完之後真心覺得不錯,會再投一次票,決定我們最後要的歌。除了作詞外,通常我們自己寫的歌,可以有比較多的製作主導權。所以在編〈諾亞方舟〉的時候(還沒有歌詞),因為想要以鋼琴為編曲的主軸,於是請共同編曲陳建騏照著demo先編了鋼琴跟弦樂。把他的東西加入後,我們五人又在練團室共同重新整理了整個編曲,最後才是大家現在聽到的版本。

和〈最重要的小事〉類似,我一貫地希望,樂團大家只要做很簡單的事情就好了。如果你相信歌曲本身的力量,其實就不需要編曲太複雜的內容,我期待的五月天是可以好好貫徹這個理念的。所以後來去海外錄音的時候,〈諾亞方舟〉這首歌簡單輕鬆到被拿來當作熱身用的開工曲,而且記得沒多久就錄掉了,成為大家那趟錄音的一顆定心丸。

因為那是「差點被刷掉的歌」,所以當〈諾亞方舟〉讓我在金曲獎入圍「最佳作曲人」的時候,我著實嚇了一跳。回頭想,那首歌其實是很多人創作的總集,可能是歌詞的內容非凡,編曲也編得很好,有鋼琴加上磅礴的弦樂,因此才讓人覺得這首曲很特別。

當年我本來覺得其他入圍獎項,都比「最佳作曲人獎」更有機會獲得,所以得獎的時候,才會跑去台下把獎拿給其他四個人。我真心覺得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獎項,而是多虧所有人在作曲和編曲上的相互刺激、加入各自的創意才有的結果,而我只是代表領獎的那個人。況且我在五月天裡寫的歌算少,先拿到這個獎不免心虛,但還是很開心啦。

得獎之後也沒有很多人跟我邀曲,反而是製作部分的邀約比較多。寫詞更不可能,對我來說太難了,我真的蠻確定我沒有辦法。寫散文對我來說沒什麼問題,因為寫散文是把一件很瑣碎、很細小的事情,擴張篇幅到能強調你講的主題,但歌詞反而是要用很少很少的字,去涵蓋豐富的意義,邏輯剛好相反。寫詞需要很大量的詞彙庫,精準用字,雕琢場景、層次,並且顧慮到音韻跟旋律的音節搭配,對我來講是非常不簡單的事。

●本文摘自/讀書共和國之《昨天的孩子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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