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弱也沒關係, 面對內心陰影,精神科醫師與你一起走過傷痛
文/金昞秀(김병수)
無精打采也是傳染病
沒想到有這麼多年輕人,來向我抱怨倦怠狀況。自從診所開業,我常碰到年輕患者傾訴:「好累,我沒有任何動力,我什麼事都不想做。」起先我以為是診所周遭有許多大學重考生和年輕上班族的緣故,直到我觀察時下趨勢後,我的想法出現改變——說不定年輕人的慢性倦怠症候群是一種「社會傳染病」。一名看起來很用功的資優生,在我跟他分享各式各樣的話題後,他卻說:「我沒有想做的事,也不想特別找事做。」還有一位平日相當勤勞負責、在大企業上班的年輕人告訴我,他下班常常癱倒在家裡,什麼都不想做,他說:「我就像吸滿水的海綿,已經耗盡氣力了。」
至於求職者的無力感,更是眾所周知,無須我再補充說明了。
憂鬱症、焦慮症年輕患者的病例數大幅增加,並不尋常。雖說我只是區區一名精神科醫師,沒資格對國家的未來指手畫腳,但每次我見到失去活力的年輕人,總會擔心起韓國的未來。
現在的年輕人,心是不是被「受傷的恐懼」占據了?他們從學生時代起就因學業競爭受到極大的精神折磨,後來又歷經大學入學考與就業的反覆挫折,是否由此心生恐懼、害怕尚未癒合的傷口再次流血才退縮不前?
還是因為小時候沒受過太大的傷害,所以提前恐懼失敗和挫折?
倦怠,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心理防禦機制;因為如果抱著期許深入這世界,很可能遭遇失望與挫折。因此,「如果什麼都不做,就不會難受」這種下意識的想法就會冒出來,抵消年輕人追求事物的欲望。倦怠不是欲望問題,而是心理迴避的反應。
完美主義會導致有氣無力,渴求完美的欲望會造成緊張和失誤,對完美的貪念則會讓人陷入疲憊不堪的狀態。完美固然好,但現實並不存在完美;失誤、失敗與意外的挫折,才是人生的一部分。倘若人生是一條地毯,那麼它不是平整無縫線的,而是用碎布修補破洞而成的。
行為主義心理學將欲望低落視為陷入「不活動陷阱」(Inactivity Trap)。因壓力過大而減少行動,導致正向情緒經驗的缺乏,在此情況下,做事的欲望會消退也是理所當然。接觸能強化積極性的事物才能產生欲望,然而年輕人卻因疲憊躺平床上,當然感受不到快樂。不快樂,就沒有欲望與動力。
那麼,該如何改變人類行為呢?倦怠是人人都可能面臨的問題,也是心理學老生常談的話題,至今學術界持續發表動機相關的新理論(雖然我不確定是否為新觀點)。如果把說明人類動機的各種理論歸納整理,會發現基礎論點大同小異。在我看來,「自我決定論」是最合理的理論。它的論點很簡單:個體有決定權,能根據內在動機進行選擇,並與認同自身情緒和價值的他人合作,相信自我能力可以帶來改變。用三個關鍵詞概括,就是自主、歸屬和勝任。在教學現場流行的「自我導向學習」,也源於自我決定論。
想賦予動機,就要看到自我行為和該行為結果之間的關係⋯⋯人進行某行動時,如果不能確信該行動會帶來想要的結果,就不會被賦予動機⋯⋯當行動無法帶來想要的結果,人們也無法獲得做該行動的動機。——《內在動機》,愛德華.L.德西(Edward L. Deci)
從這個觀點來看,倦怠不是因為缺乏自尊,而是因為缺乏自我效能感(Self-efficacy),喪失信心,不相信自己有改變現狀的能力,最終積累成日常倦怠感。「習得性無助」的原理也差不多,如果某人求職屢戰屢敗,在認知到「不管我怎麼努力,都無法如願」的情況下,想擺脫倦怠狀態的念頭就會消失殆盡。因為接二連三的挫折,會使他習得無助感。
倦怠的常見療法之一是「慈悲焦點治療」(Compassion Focused Therapy)。該理論的初創人保羅·吉伯特(Paul Gilbert)對情緒調節的解釋為:「人感到不安時,傾向於希望獲得他人的安慰來穩定情緒。倘若這項需求獲得滿足,此人就能進行實現目標和價值的行動。」然而,若是在缺乏歸屬感的情況下,急著尋求各種刺激的行動,像是沉溺酒精、賭博和暴飲暴食等,則會增強不快情緒,最終演變成倦怠。我們會對接受我們存在的人產生親近感,從而做出實現長期價值目標的行動,當這些行動集結起來,我們就會充滿生命力。
總歸一句,「做就對了」(Just do it)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,「做就對了」,縱使不能盡其完美,可能會失敗、挫折、受傷或痛苦也沒關係。我當然知道,給無精打采的來談者這種說易行難的建議會加深他們的壓力,但如果我不說,他們會落入名為倦怠的圈套裡。如果來談者希望不要再陷入日復一日的低潮倦怠,那就得堅守基本原則。反之,如果因為不想被人看見自己提不起勁的躺床模樣,而逃避人際關係、故意抗拒地說「我就沒力氣啊,要怎麼動起來」,那麼復原的速度也會變慢。
欲望不會自動生成。這個世代的年輕人因為讀書和工作而精疲力竭,確實需要充分休息,但光靠休息是無法找回欲望的。別害怕自己的不完美,也別怕受傷,唯有縱身跳進這世界,與之搏鬥,方能重獲欲望。
完美固然好,但現實並不存在完美;失誤、失敗與意外的挫折,才是人生的一部分。
●本文摘自大好書屋之《脆弱也沒關係,好好療傷的溫柔練習:從接納到拯救自己,給總是受傷的你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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