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成語讀鬼故事《儚》，農曆七月你敢自己看這本書嗎？

文／林秀赫

〈赤子之心〉

柯莉自大學起一個人搬到臺北來住，不知道為什麼，總會在路上、公園，各種角落遇到一路跟著她回家的貓狗，有些跟著跟著又走丟了，而從頭到尾跟她回家的，便被她收養。從第一隻開始，往後平均每增加三隻，她就得換一個租屋處，以致於不得不搬離市區，離市區越來越遠。臺北的租金年年攀高，連郊區也令人難以負荷了。最後她彷彿離群索居的隱者，與十隻大小不一的貓狗同居在山裡。入山之後跟著她回家的動物就越來越多樣，山雞、松鼠，甚至猴子都有，可以的話她仍舊豢養牠們，最後辭掉正職工作，靠募款過生活。

某日，她走在山路上，眼前莫名出現一個不滿兩歲、還不會說話的孩童，踉踉蹌蹌地跟著她，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，心想回家再報案好了。可是回家後才發現家裡電話已因欠繳費用而被電信公司斷線了，也早就不用手機了，她有點苦惱看著這名走失的小孩，要餵小孩什麼呢？安頓他睡哪兒？然而，小孩就像柯莉家裡飼養的其他動物一樣吃住起居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。

十年後，小孩依舊天天跟著柯莉，令人不解的是，這個小孩還是剛帶回來那日的模樣，不滿兩歲、不會說話、踉蹌學步。

〈無縫接軌〉

高雄市偏鄉一個只剩老人居住的村子，近日不斷傳出孤獨死的新聞。熱心的老村長單九寧召集村裡所有的獨居老人開會，請他們各自想一件每日必定要做的事情。如此一來，村長每日早晚溜狗的時候，就會繞全村一圈，特別留意獨居住戶的狀況，如有哪天誰沒收報紙，沒掃落葉，沒開客廳大門等動作，就表示獨居者可能已經離世了。

這份貼心舉動獲得很多外地工作子女們的感激。不過後來單村長開始輕微失智，以為住戶死了，數次帶著警察誤闖民宅，造成鄰里極大的困擾。後來村民忍無可忍，商議後連署提出，只要村長再記憶有錯，再次誤闖村民住所，就應該要承認自己已不適任，辭去村長一職。

後來村長就再也沒失誤過了。直到某年這個轄區調來一名新的派出所長，非常擅於推估死亡時間，調來半年之後，他發現村內幾名老人的死亡時間都在他到場驗屍的前一個小時，死因可能是窒息或噎死等等。

村長非常盡職，不會任由亡者孤獨太久無人收屍的消息在村裡廣為流傳，贏得遠近好幾個鄉鎮的正面迴響，大家紛紛研議仿效這個村子的作法。另一方面，有媒體稱單村長比死神還準時，獨居村民死後一個小時內馬上出現接手處理後事，令人嘖嘖稱奇，也被市長譽為「死神降臨」 特地表揚。

後來有天，城市的醫院救回一名吞服安眠藥的老嬸婆，她說自己從年輕就看著村長長大，如今老成這副模樣，死不足惜，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千萬不能讓模範村長有任何失誤，跟獨居村民一樣被嘲笑為無用老人。於是她在看到村長帶著警察和醫生到家門口時，就很緊張的想著怎麼讓馬上孤獨死，鏡頭前笑說沒想到弄巧成拙，反而讓大家擔心了。

「宛若死神的村長」、「無數老村民無懼犧牲，只為成就一個村長」的標題，很快成為各大新聞的頭條，市長也決定將該村莊轉為樂活老人村，成為全國模範。而單村長也已經透過媒體得知了此事，感謝村民愛護之餘，回想起那些奉獻生命的村民，突然覺得眼眶一熱，當晚毫無猶豫的自盡了。

〈與時俱進〉

晚間周世揚校長與夫人在住家附近散步遇襲。為了保護妻子，周校長挺身而出力抗歹徒身中三刀卻送醫不治。周夫人候得丈夫死訊，一臉哀戚地癱軟在臺北榮總急診室走廊。

一名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走來，自稱外科主任。他誠摯地告訴周夫人自己可以動刀救回校長，只是必須自費一筆錢。六神無主的周夫人立刻回神，進一步詢問醫療方式。

這名外科主任表示無法告知家屬細節，不過如果願意在三小時內支付三百萬的費用，即可救回周校長。周夫人不做他想，直奔臺灣銀行從退休戶頭取款，半個小時內備妥這筆錢。

她回到醫院，捧著現金找到那名外科醫師簽下同意書。深夜手術後周校長起死回生，不到一週就由加護病房轉往一般病房，痊癒的速度令人詫異，出院後也沒有什麼醒來變成另一個人的不適應狀況。

周校長的個性沒有任何改變、記憶也沒有什麼遺失，言行舉止一如往常，良好的復原情況，幾乎讓這對夫妻忘記這場沉痛的意外。直到半年前，他們出國深造的獨子周少威自美國返臺。連假期間，周少威到新竹與舊友聚餐，深夜返家行經一號高速公路，手握方向盤，開得順手，正想狂起來，就在竹北一段酒駕車禍，儘管有別於其他受害者當場身首異處的慘況，但是周公子也大量出血陷入重度昏迷。

當周校長與夫人趕到新竹醫院的時候，兒子已經死亡，負責急診的醫師向二人說明周少威內臟泰半破裂難以修復，結局令人遺憾。然而周夫人不願意接受兒子無法救治的事實，相對於悲痛的周校長，周夫人展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執著，她要求聘僱救護車將兒子轉到臺北榮總，無論多少專業的醫療人士勸阻都無法改變她的意念。校長試圖讓妻子接受兒子離開的事實，但校長夫人卻告訴校長，一切都可以轉圜，她反複說著當年那位神醫的事蹟。

無奈之下，院方也只好尊重家屬，將一具屍體由這間醫院移送至家屬指定的其他醫院。兒子送抵臺北榮總那天，周夫人也如願找到當年挽救丈夫性命的那名外科主任，主任經過評估後，答應治癒她的兒子，不過校長兒子死亡的時間太久了，初步判定是三十個小時，即周校長當年的十倍，所以需要支付的費用也從三百萬提升到三千萬。周校長難以理解，急著請對方先救人再說，對方向兩夫妻鞠躬後就轉身消失了。第二天，校長夫人捧著畢生積蓄一千萬卻仍遍尋不到醫生，顧不得丈夫的態度，開始設法籌錢。

第三天清晨，她賤賣一處房產備妥三千萬現款到醫院，果然順利見到看診中的外科主任。沒想到對方卻告訴她，目前距離死亡的時間更久了，儘管周少威的狀況仍可治療，但需要的費用已由三千萬增至一億元。往後校長夫人仿若發狂一樣拋售房地產，心急如焚的四處籌款，卻始終趕不上時間。

●本文摘自 聯合文學 出版之《儚：恐怖成語故事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