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逸庭《平凡的朝聖者之路》──孤獨，一個人的信仰之路

文／陳逸庭

【Day 26──2019 / 06 / 04】

今天起床有一種全部重來的感覺，從這開始到Muxia或是Finisterra 算是延伸的旅程，也因此不一定每個人都會去，就算會去也不一定會用走的，有很多人會選擇坐車前往。我在出發前，沒作他想，覺得都來了，就都用走的吧，沒想過到了還要坐車這件事。Muxia 是傳說聖雅各顯靈的地方，Finisterra 則是古羅馬時期被認為是世界的盡頭，這兩段路總長約115KM，一般來說如果是用走的話，官方建議四至五天，我計畫花四天的時間來完成。

早上起床準備時，明顯感覺整個庇護所只有我有動靜，沒其他人有動作。住的這間庇護所是公寓式的，有好幾層樓都是屬於庇護所的，我從樓上往下走時，一片寂靜，只有我腳踩木板發出的聲音。走出庇護所，外頭下著雨，天色非常陰暗，這幾天感受到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天氣，時常遇到下雨，今天的雨也是這幾天來最大的。穿過主教堂前的廣場，整個城市好像都還在睡覺，路上沒有遇到半個人，跟昨天的情景完全兩回事。果然沒有人會再那麼早出門了嗎？透過街燈看著大雨，我開始有點疑惑我現在在幹嘛了。

離開聖地牙哥後又回到了熟悉的樹林以及泥土小徑，雨不停，風也不斷地侵襲，一直到大概九點多才慢慢緩和下來。在這之間我只遇到一位跟我同方向的朝聖者，在這種風雨下，彼此也沒交談，各自努力地在風雨中穿梭，但倒是遇到不少往聖地牙哥的朝聖者。走一陣子後經過一個叫Ponte Maceira 的小鎮，要進入小鎮需要先走過一座羅馬式拱橋，在橋上可以看到底下的溪流非常清澈，溪水因為地形，還形成小小的瀑布，中間分佈著幾塊大岩石，植物依附著，周圍更是綠意盎然還有油菜花點綴，給我很舒服的感覺。我在橋上看著這個風景待了一陣子，一直想要不是才走沒多久，待在這多好。過了橋之後，走入小鎮，街道非常整潔漂亮，很像是走進童話故事裡面，令我印象深刻。後來才知道，2020 年時這個小鎮還入選了西班牙絕美小鎮之一。

從Sarria 開始的歡樂氣氛，到離開聖地牙哥一瞬間又變成了一人的路途，氣氛相差懸殊，更明顯感受到了自己一個人行走的孤寂，加上之前就算自己一個人走，周遭還是會時不時看到其他朝聖者，但這段路走下來，卻很少遇到同方向的人，印象中這一天遇到的朝聖者不超過十個吧。也在這時很強烈地感受到，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段旅途上，無法言喻的孤寂感，更讓我不斷質疑為什麼我還要繼續走。想著中古世紀的朝聖者在這種狀態下進，不免肅然起敬。這一路到聖地牙哥以來，我都從未出現過放棄徒步的念頭，不過從教堂後到Muxia 跟Finisterra 途中，這個念頭就不斷出現了。可能是因為一路上沒遇到幾個朝聖者，也可能是因為曾經的旅伴沒有一個有要繼續用走的，都是說要坐車或是沒有要去，沒有同伴互相支持的感覺，加上經過前面的旅程，覺得也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，別人選擇坐車，自己也可以啊。意志力衰退之下，原本就有點疲累的身體更加覺得沈重，不時覺得應該丟開一切，直接搭車就好。但想著自己出發前給予自己的承諾，以及回歸到自我的挑戰，催眠自己目前所有的遭遇都是來考驗我是否會真的都用走的走完，才讓我決定繼續走下去。

在一路上一直想著到底要先去哪個地方好，兩邊距離也差不多。如果選擇Muxia 是因為那是電影《THEWAY》最後去的地方，而選Finisterra 則是因為叫做世界的盡頭，都到盡頭了，當完結也不錯。另一方面，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縮短天數，後面打算直接去格拉納達，四天走完是可以，不過這樣就無法在兩點各住一晚，距離會不好分配，三天走完太瘋狂了，但似乎也不需要到五天，明天就會遇到分歧點，得在今天就先做出決定。

從聖地牙哥開始不斷上上下下，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丘，中間在路邊的bar 稍作休息，裡面的客人是當地居民為主，偶爾才進來一位朝聖者。灰色的天空，長距離的累積，好不容易中午左右我到了Negreira，趕快在超市買了點補給，這一路下來覺得可以補給的店家也減少很多，幸好在前一個bar 有買些餅乾，不然體力下滑的實在很厲害。我在要出鎮的拱門旁休息，接下來還有接近13KM 的路，而且又得翻越不少山丘，我開始覺得好遠好遠，有點走不下去，一直躺在公園的地上，遲遲不想起身，直到感覺又要下雨才不捨得地起身離開。大約下午三點左右，在翻過山丘往下走後我總算到達了庇護所。前面的山路發生了什麼事，我依稀有些印象而已。一路我靠著所剩的意志力沿著路徑不斷前進，路上半個人都沒遇到，祈求天空濃厚的雲層不要落下雨水，片段記憶似乎經過了開闊的原野，又或是茂密的樹林，陰鬱的氣候呈現了不同風貌的朝聖者之路，但我不知為何，覺得身體異常疲累，實在沒有辦法好好欣賞。

整個庇護所加我最後只有五個人入住，是我沿途遇到第二少人的一次，但這也是我最喜歡的庇護所之一。房間內的床，像是為了朋友要來所以才特意準備的，壁爐裡的柴火不斷燃燒著。客廳有著裝滿書的書櫃，很有年紀的沙發，簡單的立燈照明與間接採光。房子外的庭院，就是簡單的草地與一些植栽，讓我有一種到朋友家住的感覺。我在書櫃裡看到了熟悉的奧修禪卡，把它拿出來抽了一張，結果竟然抽到精疲力竭，我一開始還有點疑惑怎麼是這張，後來想想自己的狀態，的確是很符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