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昀嬪／遷徙

猶記那天晚上，先生買了新玩具，孩子正新奇地把玩時，房東太太突然來訪；短暫交談後，先生轉身宣告：「我們要搬家了！」

兩個月內必須搬空，似乎沒有時間緬懷便開始尋屋，肩上的壓力像灰塵，迅速累積，等到發現時已厚得令人難以喘息。也許是神聽見呼求，我們異常快速地找到下一個居所，正欲舉杯慶賀，卻確診了；捱過兵荒馬亂的日子，正式著手整理，只剩下一星期。

以為打包只要一鼓作氣應不是難事，但真正面對時，排山倒海的恐慌竟有如地下錢莊的兇狠追殺。窗外倏地降下一場夏日雷陣雨，沁入鼻腔的是雨水打在地面飄散而來的土味，彷彿老朋友來訪，不用多說就能撫心；在炙悶的午後，弭平了一切紛擾，緩解了緊繃。

想起第一次舉家搬遷，是先生攻讀博士之時。原本對未來滿懷憧憬，先生卻因為意外的病痛產生猶疑；一日步出醫院，突如其來的大雨落在面前，遙想遠方是否也有一樣的氣味，不知不覺編織起異鄉夢，不安被洗刷，幾個月後我們出發了。

歷經一年半載，先生基於研究之故得告別異鄉返台，卻意外招來房東的不悅與惡意指責，不管如何釋出善意，房東仍狠咬著背叛。一夜噩夢中我起身痛哭，仍是雨夜，我聞到那股久違的土香，溫潤了心房。有些事無法理出對錯，在潮濕的氣味中梳理心境，我們仍可選擇一個不愧己身的柔和應對。

遷徙有時是為了夢想的前行，有時是迫於情勢的決定。即便揮別了一間又一間的屋子，生活於此的點滴記憶也不會消失，只是封存在記憶裡，就如這土地的味道，永遠都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