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音樂人到政治家之芽
在音樂節,台上有歌手扮起中國公安,誇張地模仿著捲舌腔;有的樂團戲謔的改編「總統蔣公紀念歌」,大唱「反共必勝,建國必成」;有人怒燒中國五星旗,高喊「反中國併吞」。這是發生在十五年前,二○○一年由林昶佐舉辦的「Say Yes To Taiwan 演唱會」,第一次邀請台灣創作歌手、樂團,及來自國外的演出者,為了捍衛台灣的獨立自主、反中國併吞而大聲開唱,在二二八公園的戶外舞台舉辦,吸引了數千名年輕人參加。
即使在二○一五年的今天,許多音樂人、電影人都已參與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,但上述演出內容可能還是無法讓人輕鬆消化,因為對台灣來說,兩岸關係與統獨意識形態比任何議題都敏感。
這個盛大的「Say Yes To Taiwan 演唱會」有個小小的前身,就是二○○○年總統大選前,在聖界Live House 舉辦的「反中國併吞演唱會」。當年正值台灣的總統大選,民眾對於各項議題都熱烈討論。林昶佐認為中國對台灣的武力威脅是不可迴避的議題,希望能夠喚起年輕人的關注,因此在二二八紀念日的前夕,聚集了包括糯米糰、濁水溪公社、夾子電動大樂團、閃靈、無政府和妮波寺等樂團演出,吸引了三、四百名的觀眾。
在當年扁連宋大對決的總統大選中,這是一個舉無輕重的事件,沒有任何媒體報導。然而,當年二十四歲的林昶佐不是為了上媒體、搶鏡頭,而是要發出聲音,為他所關注的議題、所信仰的理念發出聲音,無論這個聲音能被多少人聽到。
「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聽到,但是不發聲一定沒有人會聽到!」
重新認識台灣歷史:否定自我再建構
長久以來在國際舞台上,台灣是一個身分未明的國家,對許多台灣人來說,這像是潛藏內心的制約,只要在運動賽事上受到不平等的待遇,或是國際活動中受到中國代表團的羞辱,台灣人總會突然驚醒、憤怒不已。
但林昶佐並不是突然驚醒,而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與認同纏鬥。
在延平高中的最後半年,歷史老師曾經上課到一半突然激動地把書往講桌上一摔,大聲說:「你們要記住,背誦這段只是為了考試,但其實這些都不是真的!」林昶佐決定在考上大學後的幾個月,勤跑國家圖書館、各大書店的台灣研究專區,大量閱讀關於台灣這塊土地的一切。
對於已經被教科書洗腦、把中國認同內化為自己一部分的林昶佐來說,這是一段激烈的自我爭辯。我到底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? 有華人這種東西嗎? 為什麼這些應該非常熟悉的這塊土地上的故事,我卻完全不知道? 到底是什麼政治黑手深入我的腦海中,透過教育在控制我的認知?讓我連阿公阿嬤的面貌都模糊不已?
林昶佐的阿嬤是成長於日治時期,除了台語,就只懂日文,從小他由阿嬤帶大。阿嬤常常跟林昶佐說起日治時期的記憶,包括了戰時艱困的家計以及躲避空襲的驚險生活。阿嬤一直是跟他最親的家人,但是上學以後,學校老師卻告訴他,方言是沒水準的語言,說了要罰錢;課本不提台灣歷史,當然也不會談到阿嬤那一代人的故事。
學校教育造成了他與阿嬤之間的隔閡。只會講台語、卻因為改朝換代而從識字變成文盲的阿嬤,戰時記憶和課堂上老師的講述全然相反的阿嬤,在他年輕不懂事時越來越陌生,甚至隱隱約約看不起她。直到林昶佐十八歲,重新挖掘台灣的歷史,同時也是阿嬤的故事,想要重新挽回和阿嬤的關係時,卻為時已晚。阿嬤罹患了老年癡呆症,已經認不得他了。
他解決了內部自我認同的再建構,卻無法重新建構已經失去的那段人生與親情。他更發現,最難解決的是外在環境,台灣這個不正常的國家,人民仍然處於認同錯亂、民主與威權糾結不清、國際局勢惡劣的狀態。這些事情一天不處理,台灣人就會受到不正常環境與教育操控、被政治黑手箝制思想永遠都不會消失。林昶佐知道,他一個人無法解決這個問題,但他希望有更多人願意面對問題、重視問題,而不是偶爾驚醒、突然憤怒。他說,台灣人必須從勇敢一起面對問題開始,才能一步步解決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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